沦落的青春:第二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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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我不知道已经在家里呆了多少个日子,只觉得仿佛过了无数个秋季。

一天,我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,忽然之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将我从这种沉寂中吵醒。

丝丝早已在打扫客厅了,听见有人敲门就开了门。

我听见从门外进来的声音,我知道是吴明还有阿大他们一伙。

他们进了家门后就径直“闯”到我的房间里将我从床上拉起来,你知道我不好说什么,面对这样的一种热情我能说什么呢?

“走喝酒去。”吴明说。

自从老爸离开后,我几乎已经忘却了这样消弭时光的日子,忽而想起喝酒便很有一些不自在,不过盛情难却,我终于还是跟他们去了。

他们说最近小城开了一家夜总会,里面的女人很漂亮,而且音响设备极好,唱歌简直爽死了。

不多时,我就见识到他们所说的那家新开的夜总会了,然而在外面除了能够一睹它的大名外,什么也看不见,仿佛它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店铺而已。而且外面还摆了很多烤肉摊,摊主正在热情地招揽着顾客。

我们对摊主的招揽不屑一顾,径直朝楼道走上去了。

一到了二楼,夜总会的喧嚣便显现出来了,各种各样的人物在里面窜来窜去,也有跳来跳去的,他们都沉醉在震耳欲聋的dj音乐和啤酒上。

我们在大厅里找了一个能够将我们所有人容下的地方坐下了。后来就有服务小姐来问要喝点什么。

“啤酒。”他们说。

我没有发表意见,也不想说话,静静地一个人坐着。

啤酒拿上来后他们就先每人倒上一杯,然后咕噜一下喝进肚子里去了。

我不知道是否很久没有喝酒的缘故,刚喝了一杯,脸就开始发热了。阿大他们见状,嘲笑道:“若西,你不胜酒力哦。”

接着,他们就开始划拳,顿时“兄弟好啊”、“五魁首”、“骑(七)你下贵阳”等等的声音响满了整个大厅。

我没有参加他们的节目,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参加,要是以前的话我一定是一个划拳喝酒的积极分子。

我呆呆地坐在皮椅上,打量着这个夜总会。诚然,它比兄弟夜总会要漂亮多了,变幻莫测的灯光照射在整个大厅内。包房内的声音也不像兄弟夜总会的一样隔着墙壁也能传出很远。

服务小姐不时就会过来推销东西,酒类在她的推销清单中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。

每当服务小姐来的时候,阿大他们就找出很多废话来和她闲谈,使得她久久脱不了身,似乎她也没有脱身的意思,一直和他们谈得乐不可支。

几乎到了深夜,我们都喝得差不多了,人人都醉得像是一根根的弯腰驼背的面条。

忽而,一只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。那是一只很大很粗糙的手。

我回头望去,发现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身后,一脸醉醺醺的样子,白酒的气味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冒出来。

“你们很拽哦。”他瞪圆了眼睛望着我,就像是变异后的蛤蟆眼睛一样。

“关你娘的屁事。”我猛地一下将他的手掌从我的肩上弄了下来。

他立刻变得十分生气而十分愤怒,两颗眼珠子更加的突出了。

随后,我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一脚踢倒在地上了,地上的酒水沾了我一身。你应该知道他的力气完全和他的身体成正比,力气大得像一头牛一样。

立刻,他又向我冲过来狠狠地朝我的左大腿上踩了一脚,我顿感如几百斤的巨石压在了我的腿上,我他妈简直欲哭无泪。

良久后吴明他们才反应过来了,蜂拥过来将这个家伙从我的身上拉开了。他们想把他摁在地上,不过他很快就从吴明他们的手里挣脱了。不过他很快又落到了吴明们的手里,然而他又得以脱身。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几十遍,那个长得像牛一样的家伙终于寡不敌众,在体力严重透支的情况下被我们的人制服了。他们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。

我从地上爬了起来,忽而发觉我只能用右脚来走路了。
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,我想这样的状况就如同精神麻痹者一样。

虽然我没有愤怒,但我接下来做出的事情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。

我从地上提起一张椅子,一跛一跛地朝那个家伙走去。椅子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。你应该知道他的脑袋就像一坨豆腐渣一样,没几下就鲜血直流,耳朵、额头还有鼻子都变得血肉模糊——不过你应该知道,我现在也丝毫没有生气,连发怒的心情也没有。

当躺在地上的家伙快要不行的时候,夜总会的老板才出现了,他把我们赶到了楼下,还让我们快走,说警察就要来了。

吴明他们拉着我朝1999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躲进去了,就像被猫追着的老鼠突然躲进了墙脚的一个洞里。

我们躲在一处残破的屋檐下,然后听着鬼哭狼嚎的警报声从我们的前面飞驰而过。这样的声音一直从我们前面飞驰了几十遍,终于在惹得人民群众无法安稳睡觉的情况下愤愤不平地离开了。

当警察都回家睡觉后我们就从小巷子里出来了,人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那种黑色的絮状物,看起来全都活脱脱像是刚从煤灰里爬出来的老鼠。

吴明扶着我,我感觉自己的左脚就像他妈的废了一样。

吴明说:“多走走就好了。”

于是我们又在各条大街上游魂似的游荡了好几圈。因为闲得无聊,阿大他们便玩起了打灯比赛。结果显而易见,阿大以成功打破五颗路灯的记录名列第一。

良久后我们才散了,吴明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里。

我到家的时候,丝丝仍没有睡觉,在看电视等着我。

她见我回来,既高兴又担心地问我:“你的腿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摔着了。”我说。

然而丝丝依然不相信,她硬把我的裤子脱了下来,然后我便看见腿上的一大块地方已经青了。

“还说没事。”丝丝吼了我一声。

我笑了笑。

“是不是又去打架了?”丝丝问我。

我想了想,说道:“嗯。”

丝丝听罢,拧了一下我的伤处,我立刻眼泪花儿就掉下来了。

“看你以后还打不打。”

“不打,不打……”我急忙说。

随后丝丝就让我乖乖地坐在沙发上,然后去厨房烧了一盆水来,还往里面撒了点盐。然后她就把那些盐水摸在我的腿上,开始我产生了一阵刺痛,不过后来慢慢的就好了,腿也渐渐地有了知觉——让一个女人摸自己的大腿可不是什么好事情。

丝丝让我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,才让我到房间里睡觉去了。

经过一整晚的折磨,我躺下后就很快睡着了,一梦到了第二天十二点。

当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,感觉全身酸痛,就像被一百个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一样。

我下了床,在地板上走了走,发觉左腿已经勉强能够行走,但是走起路来依然一跛一跛的,十分难看。

我起来的时候丝丝已经起来了,我以为起来后就可以享受到丝丝美味的午饭,但是丝丝不见了,客厅里厨房里都没有她的影子。

丝丝是不会弃我而去的,我想。然而我也总觉得心底十分没底,顿时一种失落的情绪油然而起。

直到下午两点过的时候,丝丝才回来了。

丝丝回来的时候全身都乱糟糟的,全身上下都被摸了一层黑色的灰尘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我望着丝丝哭红了的眼睛。

丝丝没有说话,一把将我推开,径自躲进房间里去了。

我在客厅里板滞地站了许久,顿时一股难受的情绪和愤恨充满了我的心底。有史以来我就没有感到有如此的恨过,即使薛小虎将羊子屎塞进我的鼻孔里,我也没有这般的恨过。

我一瘸一拐地进了房间里。

丝丝正坐在床上不住地抽泣。

“怎么了,丝丝,谁欺负你了?”

丝丝依然没有说话,反而抽泣得更加的厉害了。

我也再没问丝丝,我走近床边,在她的身边坐下,紧紧搂着她的肩膀。

良久后,丝丝才缓缓地开了口。

丝丝问我:“若西,你愿意娶我吗?”

我将丝丝搂得更紧了:“傻姑娘,我当然愿意。”

“要是……”丝丝顿了一会儿,才艰难地说:“要是我被人……被人玷污了,你还会娶我吗?”

我再也控制不住了,眼泪像潮水一样从脸上淌下来;我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了。

我抱住丝丝,将她的头拥入我的怀里。

泪水流得更加的厉害了。

“小傻瓜,我会娶你的,我说过我会娶你的!”

“那人是谁?”我问丝丝。

丝丝显然不想提起那个人的名字,不过还是说出来了。

……

渐渐地,丝丝就在我的怀里睡着了。

我放下丝丝,让她睡在床上,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被子。

我慢慢地走进厨房里,发现这里熟悉而陌生的一切,忽而想到,除了给丝丝打下手外,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。

我打开了我最为熟悉的一扇橱窗,把里面仅有的两只鸡蛋拿出来了。

我打开了煤气炉子。

火焰在我的面前熊熊地燃烧着。

这一切都显得熟悉极了,记得以前我每天早上都会为自己煎几个鸡蛋。而这个习惯是从老妈那里遗传来的,老妈曾经说:“吃鸡蛋可以让你长得很快,一瞬间就长成一个大人了。”

老妈离开了,可是她的话却言犹在耳。

我将鸡蛋打破后,就放进了油锅里。

滚烫的油将鸡蛋弄得嘶嘶地响。

顿时,一股久违的香味就从油锅里冒出来了。

鸡蛋煎好了,我将它们用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盛出来了。随后我将它们端出了厨房,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。

我换了一件衣服后就出去了。

倏然,我感觉外面的一切都安静极了,仿佛回到了小城还没有工业化的时代。那时候老鼠还没有长出两个脑袋,也还能听见猫头鹰咕咕叫歌声。

大街上,依然人流不息,小摊主们依然不断地大喊着朝路过的人们推销自己的商品。然而,仿佛一切都安静极了,我的耳朵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声音。

不久后,我终于寻到了一个熟悉的敌人——何肖肖。我将他拉到我的面前,对他说:“让薛小虎老地方见。”

说罢,他便无比惊恐地逃走了。

不久后,我就远离了闹市,朝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去了。

那里长满了野草,堆满了废弃的砖头和凝固的水泥。

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在读小学的时候,当时我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。我看着铁铺里飞溅出的火星就激动不已。

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铁铺。

前面就是阿四的铁匠铺,因为他是铁匠,所以人们都叫他铁匠阿四。

我以为许多年后,阿四的铁铺或许早已经不在了。

然而当我越过那堆废砖头堆成的小山后就又听到了风箱拉动的声音,同时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也向我传来。

我到了铁铺的面前,发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,阿大依然像牛一样的健壮,外面挂着锄头的架子依然破旧不堪。

“你想买什么?”阿四看也不看地问我。

我围了铁铺绕了一圈,许久后才说:

“我要打一把刀。”

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蓦地停住了,阿四忽而庄严地凝望着我。

“小屁孩,打刀干么?”

“杀人。”我说。

你应该知道我丝毫不是开玩笑。

可阿四还是笑了,说:“滚开,不要挡住我做生意。”

“我真的要打刀。”

我这一说,阿四又暂且停止了手中的活计,半响后终于说道:“打什么刀?”

“能杀人的刀。”我说。

阿四又顿了半响。

“先付钱,后打刀……”

我从裤兜里抓了一把钱放在阿四的手心里,他数了数,立刻笑得合不拢嘴。

“你……你什么时候拿货?”

“马上。”

……

说罢,阿四就放弃其他的活计,专门忙着我的这一单活。

而我就在一旁看着,这样的情景忽而使我回到了小学时代。那时候我也像这样傻傻地站着,看着阿四把一条条的铁烧红之后放在铁锭上敲打,溅出许多漂亮的火星。随后阿四把打好的铁放进水桶里,嘶地一声,水桶里立刻升腾起一缕缕水气。

那时候,阿四还常常对我们大吼大叫,让我们“滚远点”,不然“敲碎你们的脑袋”。我们常常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屁滚尿流,不过他从来没有敲碎过谁的脑袋,只是吓吓我们而已,其实阿四是个傻得十分可爱的人。

阿四说,他给我选一块上好的铁,保证一刀下去后骨头都能砍成两截。

我说“好”。

后来我问他:“那铁是不是深海里的玄铁?”

阿四笑了笑,说:“小屁孩,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,这不是玄铁,是钢。”

“钢也好。”我说。

随后阿四问我要杀谁。——阿四还以为我是跟他开玩笑的。

我没有回答,只是说:“你和薛大美有一腿吗?”

阿四稍微停下手中的活计,大锤停在半空中,哈哈大笑着望着我故作悄声地说:“真有一腿,不过是在薛大美还很风骚的时候——听说她跟了张县长以后就不再风骚了。”

“呵呵”我假装笑了一声,随后又一脸死寂,说:“我杀的就是薛大美的儿子薛小虎。”

我以为阿四会被我的这句话吓一跳,没想到他却镇定自若,还很开心地说:“嗯,杀得好,那斯早就该死了。”

我没有再说话,然而阿四却把他和薛大美的风流往事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。

当天色渐暗的时候刀就打好了。

那是一把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刀,刀身有一米五长——跟西门吹雪的一样,刀刃雪白发亮,握在手里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——我想,这就是刀的含义:冷。

作者:艺小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