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脉亲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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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爸,狗子他二姑从北乡(我们是从沂水跋山水库上游搬迁来的,所以,我们称沂水故乡为北乡)来了,说咱三大娘摔断腿,躺在床上一年多了,正好你放假,咱是不是去看看?”我刚踏进门槛,还没站稳脚跟,妻子就唠叨起来。

“您大娘,还是俺大娘?”我随口问了一句。

“您大娘,俺大娘可是好胳膊好腿的,你别咒她!”妻子不高兴地把脸一拉大。

不错,我结婚时,给老祖上喜坟,回故乡一趟,一别十六年,是该去看看她老人家了,她是我在故乡唯一最亲近的长辈。

次日,我便带着妻儿雇了辆出租车,回到了一百里外的故乡。

座座崭新的瓦房代替了过去间间破草房,一切变得那么陌生,害得我们在村里转悠了半天,经打听村里人,才找到三大娘家。

九十多岁的大娘坐在床上,她儿子贴在床沿上,左手端着饭碗,右手拿着匙子,正在一口一口地给老人喂饭。瞧那专注的神情,简直世界上只有他娘俩,就连我们一家三口来到他们身后,他们都毫无觉察。

“大哥!”我轻轻叫了一声。

听到我的声音,大哥猛抬头打量着我们。见他一时认不出我们,我忙作了介绍,他才恍然大悟,忙放下碗匙,笑着和我握手,招呼我们快坐下。

我靠到床边,盯着三大娘多皱而毫无表情的脸,笑着问她老人家还认识我吗,她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
“他是俺叔家的俺大弟!”大哥又指着我妻和儿子,凑近大娘的耳边大声说,“这是大弟妻和大侄子。”

大娘点了点头,略微苍白的脸上,浮起一团热情的笑容。她双手紧紧攥着我伸过来的手,颤抖地说:“孩子,你看你大娘俺,腿摔断了,一躺就是一年,黑黑白白的叫你哥哥嫂嫂跟着遭罪。孩子,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你嫂子比俺闺女都孝顺,唉,叫她陪俺受罪,俺还不如死了!”老人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转。

“娘,您千万别想不开,您就是躺十年、二十年,俺和孩他爸也侍候好您,不让您受一点罪!”一个妇女不知什么时候进屋,边说边怔怔地看着我们这些“不速之客”。

大哥忙介绍了一下。我们听见她的言语称呼,知道是大嫂。互相认识并寒暄后,大嫂给大娘喂水,大哥领我们到他住的堂屋坐下。

大哥边沏水边和我们唠家常。他说,伯父四年前,不幸身体瘫痪,卧床不起。他与大嫂悉心照料了三年,伯父还是“走”了。祸不单行,伯父病逝不久,还没等大哥大嫂松口气,灾难再次降临到这个善良的人家,大娘不慎摔倒,竟然把腿摔骨折,因年老体弱,又不能动手术,只有躺在床上,不能离人地侍候着。

说到这些,大哥过分苍老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与惆怅。

我们又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情,待到午饭时间,大嫂早已摆满了一桌子菜招待我们。同时,还盛了一些菜,送到大娘屋里。大哥照例叫来了本家的几个兄弟,一块坐坐,叙叙家常。

饭后,我们一起又到大娘屋里,和老人聊天。大娘今天异常高兴,和我们说话,时常笑声不止,完全不像病人。

夕阳西下的时候,我们辞别大娘乘车回家,哥嫂及本家兄弟们,送我们出门。

时已黄昏,我上车探出头,向后观望:故乡一片朦胧。突然,朦胧中人影攒动,原来大娘一定要来送行,高兴之余竟奇迹般地站起来。

我们下车,又是依依不舍地告别。

车,启动了。我内心责备自己,要常常回来,延续那份永久不变的血脉亲情。

作者:皎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