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灵魅影

应上海堂弟之邀，晚上在陕西北路附近“乐味客”吃了一顿自助餐，没想到鬼使神差、“昏头昏脑”,竞然，将我的一个性命攸关的文件包丢失了。

包里不仅有现金、手机、银行卡、老年交通卡等值钱的东东，而且还有我不少重要的文件，特别是有花了数年心血、殚精竭虑写成的长篇小说储存在“U盘”的 底稿，一旦遗失,损失不可诂量，简直让我丧魂落魄、痛心疾首、欲哭无泪。

其实，这是一个普通的绿色环保袋，里边有两个快递大信封.装有我身份证、银行卡、文件与U盘，等于我的全部“家当”。但体积不大，也不太引人注目。

我清楚记得离开弟弟澳门路居家时，手上拎着它“游哉优哉”地出了门。用膳结束，路上倏然想起，发现大事不好！包已遗弃，但已晚矣，心想这下完了。“轰”的一下，血压陡然升到200，脑袋仿沸瞬间涨大了好几倍！

我们再原路返回，对餐厅的上上下下、旮旮旯旯，进行了地毯式般寻找了一遍又一遍,却难觅踪迹、显然已“不翼而飞”。

我俩向大堂女经理汇报了遗失包的情况，她说：“不要紧张，如果真的遗失在我们这里，那么你放心！不会少，收拾桌子的服务员会交到收银台。”

随后招乎一位50多岁、正在收拾碗筷揩桌子的老伯，和颜悦色地问道：“你刚才看到客人遗留的一个绿色的包包吗？”

“对不起！没有，没有！没有看见！”对方马上肯定、并且不容置疑地回答。

我当时心中直犯滴诂：为什么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？这似乎有悖常理，起码你也要问一问顾客座在那个位置，什么式样的包，怎么什么也不问,就肯定没看见！好像不太正常。

弟弟宽慰我：“不要急！说不定还落在我家里，你根本就没带出来！”尽管年纪大了，记忆力大不如从前。但这包我却记得一清二楚，肯定是带到餐厅的。

“哪你有印像吗？”我悻悻地问：“离开你家时, 我到底是两手空空，还是拎着个环保袋？”

谁知弟弟却不置可否、模棱二可地说：“没印像。不过，我一直走在你前头，你手上拎没拎包,我没在意。”

难道真的搁在家里了？太不可思议了，大概人都有这样的通病。虽然，明摆着不可能,可还是心存侥幸, 但愿是我记忆上的错误。反正路也不远，二话不说，三步并作两步，我俩疾速回到澳门路家中一看，不禁大惊失色、面面相觑：原来我坐的沙发上，哪里还有包的影子？不得已, 只好再次返回餐厅。

这家名为“乐味客”餐厅，规模不算大，但装璜设施相当考究。柜台里边的墙上贴满该店喷涂彩色菜肴大幅“写真”，五花八门、色彩鲜艳、栩栩如生、让人唾涎欲滴，撩你食欲。

坐椅一律是咖啡色真皮双人沙发，每两桌就隔成“私密”小空间，这哪像大众化餐厅？ 空间分割布置得宛如白领们工作的井井有条、美奂美仑的写字间。

顾客就餐一律实行自助式服务，各式美味菜肴，林琅满目、花样繁多，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、无所适从。一盆盆、或一碗碗，放在加玻璃罩的非封闭的柜台里，凭顾客各就所需、随意挑选、组合，然后放在一个桔黄色的托盘里，由顾客次第轻轻推动滑行在旁边的不锈钢轨道上，当然，在鱼贯式地前行中，如有中意的美味佳馔，顾客还可以不断放入托盘中。

到达“终点”，即为收银台。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堂兄并不付现金,而刷卡。这卡又不是银行卡，而是该店发的类似于大学里食堂流行的专用充值优惠卡。

不过，这天比较寒冷，晚上生意清淡，顾客三三俩俩，稀稀朗朗。如果认真排查，寻找“蛛丝马迹”，那么还是有希望“完壁归赵”的。

问题是我俩走出餐厅后，没有马上回去，又在旁边的“家乐福”超市兜了一圈，堂兄选择了几样食品。这样又耽搁了不少辰光，给“破案”带来难度与不确定性。

餐厅内有四个摄像监控探头，其中有一个正对着我们靠门边的桌椅。这个时间段里的几波顾客的一举一动，统统记录在案、一览无余。

大堂经理看我心急如焚的样子，将收银台的工作交于他人接替，她则将这个时间段的监控视频录像，随着“快倒”、“快进” 反复捣腾,走了几遍，但随你是“快倒” ，还是“快进”，让人匪夷所思的无论什么招数，都是一无所获，甚至，连我俩进门的影像画面也没捕捉到！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？

大堂经理是个高挑的大姑娘, 虽然摆弄了半天,仍然没有搜出结果,却显得不急不燥、不厌其烦,她耐心地再三问我俩什么时间进店？

我俩一会儿说是5点,一会儿说是5点1刻,一会儿说是5点半,也难怪,来就餐,谁去留意准确时间？

没有办法，哪姑娘只好以我们提供的三个时间节点，分别向前搜索，向后捕捉，或慢进、慢退、或快退、快进，反过来、复过去，与我们同时进来、或出去顾客的熟悉画面，倒击发复活我们混沌的记忆，似乎变得逐渐清晰起来。但奇怪的是就是找不到我俩的影像，难道我俩身体里有什么特殊物质，让咱成了“隐身人。”

突然,我弟弟恍然大悟、茅塞顿开,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：“我刷卡, 收银台的电脑上不是同时记下了我们的结账时间！按这个时间下移,不就找到我们啦？”

果然,收银台电脑里准确记下我们刷卡时间：17：35。有了这个时间线索,一切便迎刃而解, 经理将监控影像画面一下子“快进”到17点38分, 一下子,我俩便端着托盘出现在画面中, 惊喜的是看到我手里还拎着那个牵肠挂肚的绿色环保袋呢。

等我们坐下用餐不久,又来了一位食客。进来后,忘记关门,一股冷嗖嗖的寒风乘虚而入，迎面吹来,首当其冲、深受其害的我们, 一个多嗦， 瑟瑟发抖。不得已,只得转移阵地。撤退到后边的餐桌上继续“大块朵颐”。可要命的是那绿色的环保袋却遗忘在沙发上……大堂经理紧盯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，在这节骨眠眼上，生怕错过有价值的线索，不过，时间长了就容易产生视觉疲劳，无奈，只好将顶替她的收银的胖妞，再次互换位置，代为搜索画面。

过了25分钟, 画面上出现了 一个老伯服务员,先后三次来收拾碗盘、揩试桌面。这就让人顿生疑窦，擦试桌面后明明没有新客人用餐，为何他对此处“情有独钟”，三番五次到此转悠？前两次，袋仍在原处,可第三次,老伯走后,环保袋就“不翼而飞”,显然,这个老服务员已“顺手牵羊”,窃为已有！

事已至此, 水落石出、真相大白, 胖妞叫来顶头上司重放了一遍，这次人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，明明白白。可女经理为了让其主动缴出赃物, 不致过份尴尬，下不了台，叫那老伯一起观看录相。对方是“哑巴吃饺子，心中有数”，却“揣着明白装糊涂”,以画面太暗,他视力不好为托词, 婉言拒绝观看。临了还虚晃一枪：“客人来了几拨,谁知道哪个拿走了？”

这时恰巧又到了餐厅20：30，打烊的时间, 那老伯脱下工作服,装着要下班的样子。后来更多的人聚到监视屏幕前,许多人目睹此等“鼠偷狗窃”丑行，无不义愤填膺、气不打一处来，七嘴八舌地地嚷道：“打110报案！”“打110报案！”

那坐在客座上的老伯忽然站立起来，故意调高语气说道：“不要匆忙报案，先到处看看好，说不定掉在地上呢！”

我本以为这个老服务员早已趁打烊之际，溜之大吉，没想到他一直在静观事态发展,并没急着开溜，到底生姜还是老的辣，尽管监控探头，已将他暴露无遗，但他仍然不动声色，显得相当淡定……我们马上循声来到原来就餐的沙发“打探”， 说也怪，果然，在下面发现了这个“价值连城”的包包。

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，我俩曾在每个沙发的下面，以及前后左右、来来回回、找了四、五遍，也没发现“躲猫猫”的包包横卧地下，它怎么早不出现、晚不出现，就在我们要打110报案时，突然奇迹般地“现身”呢？这包包，又不是“哈里波特”里的魔幻神器，会走会飞、会爬山越岭，越过高高的沙发护拦，然后再潜伏在地下……其实说到这里，谁心里都明白：到底是谁捡了这个包，最后又在监控探头前“原形毕露”，在巨大心理压力下，避免“东窗事发”的尴尬，“急中生智”，趁人不备，将“烫手山芋”偷偷塞回沙发下，企图制造假像，瞒天过海。

我俩心似明镜门儿清！可堂兄却处变不惊、“将错就错”，仿佛声东击西地说：“对，对！可能是我们不小心弄掉了的。谢谢呀！谢谢你呀！”

那神情、那口吻，活像小品舞台上的范伟，被赵本山忽悠、受骗吃亏，反而临走还不忘一句：“谢谢呀！”

堂兄这是真糊涂，还是假糊涂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？我为这包包失落，急得焦头烂额、“三魂吓掉二魄”，可他倒好！竟然对始作俑者连声道谢，好像我们面对的不是顺手牵羊的窃贼，倒像是拾金不味的时代偕模！这倒把我弄得晕头转向、七荤八素。他为什么不“宜将乘勇追穷寇”， 反而故意放走窃贼呢？

后来,他一番深情的话, 终于解开了这个谜团，打开了我的心结：“这事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，明摆着！我还看不出？哥哥，只要东西没少，能饶人处，且饶人吧，农民工在上海谋生多不容易，老年人就更难，他也许是一念之差，我们不能得理不饶人，你如果穷迫追猛打，那么无非将人家饭碗砸了，可我们又得到什么？你我都要学会换位思考，当然了,真正罪大恶极的犯罪份子，那就另当别论了……”

文：马鼎奇